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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俊贵
在新疆伊犁州,有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,名叫“乔尔玛”。乔尔玛风景区地处天山深处,四周是银装素裹、纵横交错的冰川。
这里虽是偏远山区,如今交通却格外方便,因为这里紧挨着被誉为“纵贯天山脊梁的景观大道”的独库公路。曾经1000多公里的南北疆路程,被这条公路硬生生缩短了将近一半。
这条伟大的公路,是解放军战士们用汗水甚至生命铺出来的。其中有168名烈士,长眠在乔尔玛革命烈士陵园,长眠在自己修建的独库公路旁边。
在静谧的陵园中,人们总会看到一名身穿军装的老兵,在细心打扫着陵园的每一寸土地、每一个角落。
他是乔尔玛烈士陵园的管理员,也是烈士们的战友。守墓既是他的职责,也是他的承诺,他的名字叫陈俊贵。
1974年,国务院、中央军委响应毛主席“要把天山搞活”的号召,准备修建一条纵贯天山的战备国防公路,这条公路北端是独山子,南端是库车,因此被称作“独库公路”。
独库公路全长562.25公里,有三分之一都是悬崖峭壁,五分之一是冻土,一半路段都在海拔2000米以上的地方,最低温度甚至能达到零下46摄氏度,修建难度之高由此可见一斑。
为了修建这条公路,解放军多个部队从祖国各地奔赴而来,投入到轰轰烈烈的“独库公路大会战”。
1979年9月,一名20岁的辽宁籍的新兵,跟随部队来到新疆新源县的那拉提,和战友们一起修筑独库公路。
次年3月1日,他从一班被调到四班,看着新班长郑林书认真地说:“报告班长!我叫陈俊贵!”
不管新班长对陈俊贵的第一印象如何,陈俊贵对对方的印象却并不怎么好。陈俊贵并不喜欢眼前这个圆脸、个子不高的湖北人,因为对方说话让人不舒服。
但很快陈俊贵就发现,班长郑林书虽然说话有些“不文雅”,却是个热心肠的老好人,每天晚上都会把大家的衣服鞋子烤干后才睡,陈俊贵心里,对郑林书也越发敬佩了起来。
4月6日,包括陈俊贵在内的1500多名战士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围困,道路全部被积雪掩埋,唯一与外界联系的电话线也断了,战士们面临饿死和冻死的危险。
为了尽快与42公里外的施工指挥部取得联系,让其他部队过来救援,上级经过深思熟虑,派陈俊贵他们班执行这个艰巨的任务。
陈俊贵跟着班长郑林书、副班长罗强以及老兵陈卫星,只带了一支防身手枪和20多个馒头,紧紧拽着身边的人,头也不回地缓步踏进肆虐的暴风雪中。
由于四周皆是白茫茫的暴风雪,陈俊贵等人根本无法辨识方向,班长郑林书急中生智,带着战士们沿电线杆赶路。
此时他们身处海拔3000多米的雪山上,氧气本就稀薄,迎面吹来的狂风更是让他们喘不过气来。再加上险峻的山路,他们走了差不多20公里时,就已经筋疲力尽了。
即便如此,陈俊贵四人也不敢稍作休息,他们认为自己多休息一秒,那1500多人就可能因此丢掉性命。为了加快速度,陈俊贵等人晚上也不敢休息,冒着生命危险连夜赶路。
夜晚的雪山更是凶险万分,除了仿佛连灵魂也一并刺穿的寒风外,四周也从“白茫茫”变成了“黑洞洞”,稍有不慎就可能会坠入悬崖深谷之中。
两天两夜后,陈俊贵等人爬到了一处山坡上,看到远处有一个路标。他们心里清楚,终于快到目的地了。
可此时的他们,身体却不听自己使唤了。四人瘫坐在雪地上,每个人的脸上都被严寒与饥饿折磨得毫无血色。他们的棉服早已变得硬邦邦的,里面都是被冻成冰的汗水。
班长郑林书颤抖着从包里掏出最后一个馒头,缓缓说道:“我们只剩下最后一个馒头了,我和罗强同志8天前刚被批准为预备党员,陈卫星是老兵,我建议这个馒头让新兵陈俊贵同志吃,大家有没有意见?”
班长说完,只有一个人表示有意见,这个人正是陈俊贵。陈俊贵向班长建议,这个馒头不能自己一个人吃,不如四个人分着吃。
可他话音刚落,就被班长否定了:“大家分着吃,对谁都没有作用,就这么决定了,我命令你把这个馒头吃下去!”
班长刚说完便把馒头塞到陈俊贵手中,带着罗强和陈卫星把头扭到一边,以免陈俊贵不好意思吃下去。
陈俊贵看着手里皮都被磨没的馒头,感觉视线越来越模糊,紧接着一滴泪水滴落在馒头上。
巴掌大的馒头,让陈俊贵觉得像是一块千斤重的巨石。他盯着馒头思考了片刻,才一口接一口地含泪吃下冰凉梆硬的馒头,心里夹杂着温暖与内疚。
当陈俊贵把馒头吃完后,班长这才彻底放心,带着其他两名战士就地挖雪充饥。吃过东西后,四名战士再次起身赶路。
到了差不多中午的时候,班长郑林书突然倒下。副班长罗强连忙让陈俊贵留下来照顾班长,自己和陈卫星去附近采集木材生火。
陈俊贵为了防止班长被冻死,一边紧紧抱着他,一边不停地呼唤班长。不久,班长终于睁开了双眼,他醒来的第一句话,让陈俊贵一辈子也忘不了:“告诉罗强,你们要继续前进,一定要完成任务!”
陈俊贵听到这话,痛哭着点头,哽咽地跟班长说:“班长,别担心,我们会背你出去的!”
班长看着陈俊贵,又仿佛在透过陈俊贵看向远方,气息微弱地说道:“如果你能活着出去,帮我去看看我的父母......”
说完,班长再次闭上了双眼。陈俊贵心里咯噔一下,连忙呼唤班长,可24岁的班长却再也没有醒来。
闻声赶来的罗强和陈卫星,看到眼前的场景,心中悲痛欲绝。三人用冰雪把班长就地埋葬后,端起那支枪,为班长郑林书鸣枪送行。
班长郑林书牺牲后不久,22岁的罗强也和班长一样倒在路上,长眠于白茫茫的天山之中。随后,陈俊贵和陈卫星两人也两眼一黑,掉下了山崖。
幸好一位哈萨克老牧民路过发现了两人,陈俊贵两人被老牧民救醒后,将1500多名官兵被困在山上的事告诉了对方。老牧民让两人安心休养,自己替他们跑到指挥部求援,帮助山上1500名官兵脱离险境。
虽然陈俊贵两人成功完成了任务,却因腿脚被严重冻伤而住院治疗。3年后,右大腿肌肉被冻死的陈俊贵,被评为二等甲级伤残军人。这年,独库公路顺利通车,其中自然也少不了陈俊贵四人的功劳。
1984年,病情好转的陈俊贵出院。上级领导考虑到陈俊贵的健康状况,为他办理了复员手续,并在辽宁老家为他安排了一份稳定的工作:电影放映员。政府也为牺牲的筑路官兵们,修建了一座烈士纪念碑。
回到老家的陈俊贵,结识了一位善良美丽的姑娘,对方名叫孙丽琴,在县里的征稽站工作。
随着感情的逐渐升温,不久两人便一同步入婚姻的殿堂,民政局给他们分了一套房子。婚后,妻子也有了身孕。
家庭美满、工作稳定的陈俊贵,看起来将会过完平淡而幸福的后半生,可他心里却一直难以平静,晚上总会梦到暴风雪中的天山,以及班长和副班长的尸体。他的肉体虽然离开了天山,灵魂却一直留在那里。
1985年10月,电影院里新上了一部名为《天山行》的电影,陈俊贵之前从未看过,此时他不仅是一名放映员,也是一名观影者。
这部电影讲的正是当年修筑独库公路的解放军战士,陈俊贵仿佛在看到了自己和战友们。他越看越激动,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,情不自禁泪洒当场,看到电影高潮部分他直接起身对观众们说:
“电影里演的就是我们部队!电影里的那些人就是我的战友!”观众们听到这话稍微安静了片刻,随即电影院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。
这天晚上,陈俊贵回到家后便一声不吭地愣神抽烟。妻子见状体贴地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,陈俊贵像丢了魂一样告诉妻子:
“今天我放了一部新电影,发现里面讲的就是我们部队当年在天山修路的事情。我想我们班长了,要不是他让我吃掉那个救命馒头,我可能也在天山脚下的墓地里躺着!”
1986年春,妻子孙丽琴顺利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,夫妻二人给孩子取名为“陈晓宏”。
3个月后,陈俊贵看妻子产后恢复得差不多了,便跟妻子商量了一件自己的大事:辞职去为战友们守3年墓。
妻子对此似乎并不吃惊,仿佛早就知道陈俊贵会做出这个决定:“你如果不还这个愿,这辈子你都活不好,我和儿子也陪你去吧!”
得到妻子支持的陈俊贵,将家产全部变卖,拿着几百块钱携妻儿坐上了开往新疆的火车。到了墓地后,陈俊贵在距离墓碑400米左右的地方搭了一个东北土炕,带着妻儿在这里定居。
人生地不熟的陈俊贵一家,在这里的生活非常拮据。陈俊贵因为腿伤找不到合适的工作,家里只能靠妻子打工挣来的微薄薪资养家。一家三口经常饥一顿饱一顿,饭菜也基本都是清粥和咸菜。
守墓期间,陈俊贵的腿伤因为恶劣的天气,变得越来越严重,妻子的青丝也因为终日劳碌逐渐花白。即便如此,陈俊贵心里也从没打过退堂鼓,他日复一日地为战友们清扫墓地,和“班长”聊天谈心。
眨眼之间3年之期已到,陈俊贵一家收拾行囊准备回辽宁,3岁的儿子好奇地问陈俊贵:“爸爸,我们可以回家了吗?”
陈俊贵默不作声地抱起儿子向门外走去,走了差不多有10分钟,陈俊贵稍作停顿后放下儿子,转头一瘸一拐地跑到班长的墓前,跪在班长墓前嚎啕大哭。
妻子看着痛不欲生的陈俊贵,知道这3年并不能够解开陈俊贵的心结,便温柔地对陈俊贵说:“你要实在舍不得这里,我们就留下吧。”此后,陈俊贵一家便在天山脚下扎根。
1995年,已经为战友们守墓9年的陈俊贵,在天山脚下又添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。
后来,新源县的领导得知他为战友守墓的事迹后,给陈俊贵一家分了一块农田,还把他们给接到了墓地附近的那拉提镇居住。同时,领导还帮他们把户口迁了过来,三个孩子上学的问题也得到了解决。
守墓期间,陈俊贵心里一直装着一件大事。班长郑林书在牺牲前,专门托付陈俊贵替自己看看年迈的父母。
这些年陈俊贵一边守墓,一边四处寻找自己原来的部队。只要找到老部队,就能知道班长的父母住在哪里。可是由于各种原因,他苦苦寻觅近20年,一直没有任何线索。
事情的转机,则是“子承父业”的长子陈晓宏。陈晓宏长大后,在父亲的影响下已经成为了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。入伍后的陈晓宏,一直在帮助父亲寻找老部队的下落。
2005年9月,陈晓宏从武警交通第二总队的几名战友口中得知,这支部队正是由几个老部队改编出来的,其中就有陈俊贵的老部队。
陈晓宏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给父亲陈俊贵,陈俊贵听完赶紧想办法与第二总队取得联系,请同志们帮忙查询班长郑林书的档案信息。
在第二总队同志们的帮助下,陈俊贵终于知道了班长的家庭住址:湖北省罗田县白莲乡上马石河村。
一个月后,陈俊贵在第二总队政治部干事的陪同下, 准备去班长的老家寻找班长的父母和家人。
出发前,陈俊贵再次来到班长墓前激动地说道:“班长,我就要随战友们到你的家乡看望两位老人了,到时我一定把他们接到新疆,让他们安享晚年。”
遗憾的是,当陈俊贵找到班长的家人时,却被告知班长的父亲早在他参军第二年就因病去世了,母亲也在2003年去世,临终前仍含糊不清地念着班长郑林书的名字。
听到这个噩耗的陈俊贵,紧紧握住班长姐姐和弟弟的手,自责地说:“对不起,我来晚了!”随后,陈俊贵来到两位老人坟前,亲自焚香倒酒,跪在坟前失声痛哭:
“我是班长共患难的战友,也是你们的儿子。今天寻到这里来,却还是没有见到你们的面,这叫我如何向班长交代?今生今世,我将一直守在班长的坟前,让班长永远不寂寞!”
这趟湖北之行,陈俊贵虽然没有见到班长的父母,压抑在心中几十年的苦痛却缓解了不少。
陈俊贵回到家后,拿出家里仅有的2万元积蓄和长子陈晓宏自己存的5000块钱,全部上交给部队领导,请部队重新修缮烈士陵园。
2006年6月10日,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交通厅与武警交通第二总队、伊犁州、尼勒克县政府,共同筹集了150万元,将烈士纪念碑重新修缮,并以这座烈士纪念碑为基础,修建了乔尔玛革命烈士陵园。
陵园建成后,政府邀请陈俊贵担任陵园唯一的守墓人,每个月有1300元的固定工资。陈俊贵每天的工作除了看护陵园外,还担任陵园的讲解员,负责为人们讲述当年解放军战士们修筑独库公路的伟大壮举。
陈俊贵和烈士们的事迹,通过网络等途径很快就传播到了全国各地,人们在对烈士们致以崇高敬意的同时,也被陈俊贵的坚守与守信所打动。
2009年,陈俊贵荣获“全国优秀复员退伍军人”称号,并于2013年和2014年被分别评为“全国道德模范”和“感动中国”年度人物。
2019年12月24日,中央宣传部、退役军人事务部、中央军委政治工作部联合发布“2019年最美退役军人”事迹,陈俊贵也在其中。
同年,陈俊贵还出现在了央视的大型公益寻人节目《等着我》,帮助陵园中的其他烈士找到了亲人。
2020年8月,在《老兵你好》节目上,陈俊贵受邀讲述起当年的那场暴风雪,现场观众不禁潸然泪下。
陈俊贵的事迹不仅感动了全中国,也对孩子们产生了深远的影响。长子陈晓宏早在2008年,便向上级申请调到武警交通部队,参与独库公路的重修与扩建工作。
2018年,32岁的陈晓宏转业后在独子山公路局工作,这年他又向上级提出了一个申请:调到乔尔玛革命烈士陵园工作,陪父亲一起为烈士们守墓。当被问及原因时,陈晓宏认真地回答道:
“19岁、23岁、25岁、28岁……多么年轻的生命,都定格在了这里。不忘初心、勇敢坚守应该是我们新一代青年对天山精神的传承,这种精神应该被永远传承下去。”
陈俊贵父子
今年7月4日,一则重磅消息从天山深处传来:独库公路正式全线通车。同样在今年,一位曾经参与修筑独库公路、名叫龚有国的同志,创作了《飞越天山独库公路》这首歌的歌词。其中有一句歌词,让人光读着就不禁心潮澎湃:“攻克无数艰难险阻,英雄壮举留芳千古。”
在乔尔玛革命烈士陵园的纪念碑上,镌刻着一份详细而厚重的烈士名单,不光有烈士们的姓名籍贯,还有他们生前的主要事迹。其中能看到郑林书和罗强的信息,他们都在1980年被追记二等功。
如今,62岁的陈俊贵每天依旧会精心打扫着陵园中的每一寸土地,并且为参观的人们讲述当年的“独库公路大会战”。工作之余,陈俊贵会来到郑林书和罗强的墓前,讲述自己所想所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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